很小的时候,父母为了我的成长从山区迁居到城市,在临街的地方开了一间很小的店铺,夜里就住在店铺里。从有记忆的那时起,每天晚上都会有巡逻的警车呼啸而过,伴着刺耳的警笛声。想象着门外总会有怕人的事情发生,而时常又有风拍打着松散的门,发出一些怪异的声音。那段时光几乎每晚都是在惊恐中度过的,每当夜里哭叫,妈妈总会吓唬我:“别哭,小心被警察抓去。”
白天,姑姑家的哥哥会时常教我玩插卡式游戏机。在一次追打坏人的游戏中,眼看我就要把坏人击倒了,这时忽然从画面的一角跑来一个警察,我吓得转身就跑,哥哥笑得几乎岔了气,说“警察是来帮你的,你怎么还吓跑了?”这好像就是我幼年时期对警察的唯一印象。
事情已经过了好多年,但我一直没弄明白,警察前面时常会加上“人民”两个字,头上的国徽应该让人感觉到庄严和神圣。而从我幼小的记忆里却很难找到那种感觉,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?
曾读过一篇文章,其中有这样一则故事,让我记忆犹新:一天夜里,作者由于心情郁闷就想一个人出去走走,她独自来到一个空旷的公园,在林木深处的一个长椅上坐下,想一些事情。她呆坐了很久,偶然发现不远处停着一辆警车,车灯一直照着她身后幽暗的小树林,原来公园里没有路灯,那辆警车一直在默默地跟随着她、保护着她。我读了之后,忽然向往起那种异域的安宁与和谐。
来北京美院集训已经快四个多月了,爸爸一直在这里陪读,起初的三个月每个晚课必接送。有一次爸爸接我回来,由于天冷,我便把一只手插到爸爸上衣的口袋里,而爸爸把画卷成一个卷拿在手里。也许两人这种走路的姿势多少有些奇特吧,迎面开来的一辆治安巡逻车放慢了速度,擦肩而过后又掉过头来跟随了一段路,一定是确认我们不是“绑架”后才径直开走了,我戏谑地笑着说:“他们真傻!”
最近几天,爸爸有一些事要做,不是每晚都能来接我,我也觉得从学校到家这段路还是安全的。因为从学校到临时租住的家只有一站地,十分钟的路程,路两边都是树丛而且还有两个转角,虽然深夜行人不多,但路灯很亮,而且其中一个转角处还有一个治安警亭,总会给人安全的感觉。
前天晚课为了完成设计作业,离校时已接近午夜,天很阴,还有浓雾,眼前蒙。这么晚,这种天气,多少有些怕人。我不敢走紧贴树丛的人行道,反正没有车,就在马路中间快速而惊慌地走着。忽然感觉到一束光从身后缓缓地照过来,我靠向马路的一边继续走着,转过了第一个转角,那辆车也随着转了过来,并没有超过我。雾太大,车速慢也是正常的,正好还可以为我照明呢,心里想着不由得有些得意。过了第二个转角,那辆车又随着转了过来,仍是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。到了小区大门,我停下来想看个究竟,浓雾里我依稀看见了那微微闪烁的警灯。刹那间,在寒冷中我感到了温暖,甚至眼睛有些湿润,我看到了曾经向往的出现在异域的那个场景——他们在护送我回家!我面向蒙中中的警车,深深地向他们鞠了一躬,也许车里面的他们不会看到,在安静中稍稍加快了车速,渐渐消失在浓雾中……
也许一种形象的树立或改变不是靠宣传和鼓吹而来的,一种美好和温暖有时只需一个小小的细节,哪怕是无声的。
我想此时爸爸一定已安然睡熟,而我童年时的噩梦也终于在这样的飘满迷雾的子夜醒来,从此可以释然。